展评 CRITICS’ PICKS

李勇,“郊区的文学”展览现场,2019.

重庆

李勇

星汇当代美术馆 | The galaxy museum of contemporary art
两江新区黄山大道中段6号星汇两江艺术商业中心3区3楼
2019.09.28 - 2019.10.27

如果一个个展所呈现的所有作品都是艺术家依照自己的内心情愫对现实空间展开想象,并重新编织的结果。那么观者在进入这样的艺术“空间”时,要么被编织出来的情绪所捕获,要么就会觉得艺术家太过于“自恋”了。后者一定是那些喜欢在当代艺术中谈论工作路径和问题意识的人。但走进李勇的最新的个展“郊区的文学”中时,我想以往这种非此即彼的判断肯定会变得暧昧起来。

李勇在重庆星汇美术馆的最新个展“郊区的文学”共分为三个部分:“郊区的文学”、“撒马尔罕的蓝”、“微风之南”。整个结构并非是借鉴当下流行的人类学或新历史主义的方法,而是完全依靠极具个人化的编织手法,通过对材料的使用展开感性的想象和叙事,整个展场弥漫出一种情绪。

在心理学中有一个概念叫“沉锚效应”,指的是人在认识事物时,往往受某一印象或某种特殊信息的支配,就像沉入海底的锚一样把对事物的感性认识固定在某处。李勇将自己的内心情愫作为锚定点,而展览中三个部分对应的三个空间则成为了艺术家的三个“心理坐标”。“郊区”、“初唐”、“南方”这三个看似没有任何联系的时空在转换成为艺术家的“心理坐标”后,不断地滑移并开始相互编织和穿插,构成了展览的整个框架与脉络。

其中最具现实意义的是“郊区的文学”部分中的几件作品,走进一楼的大厅最先看到的是一个类似多边形凉亭的装置(展览中所有作品创作于2019年),在瓷砖拼贴的地层中生长着重庆常有的蕨类植物。这件作品的原型来自于黄桷坪铁路三村中那些被居民搭建出来的休息亭,它们的外形会受到周围地形和建筑的限制,而材料的组成也是临时的拼贴,但就是这些“被动的限制”反而塑造了它们的独特形态。装置将形式从现实中抽离了出来,但通过畸形的外形仍能感受到被各种“空间”挤压过的痕迹。装置旁边是两件相互对望的材料作品,一张小的黑白二手照片,是重棉二厂年青女工们的合影,工厂早已破产下岗。如果你在网上搜索“重庆第二纺织厂下岗女工”你会发现这样一条故事:“重庆下岗女工饿死在家五年,发现时只剩白骨”。照片被80年代风格的门帘隐约遮挡,门帘是有色塑料珠串联而成的,上面能隐约看见“幸福美满”几个字。在这件作品的正对面是一副手工的布料编织作品:由各种花纹的旧布料缝制而成的几何图形图案,它来自与一位身患癌症的老人之手,是李勇在照顾生病的母亲时在医院认识的。地上贴有一些文本,比如“只有在这个创造行为中她才想起一个曾经年轻的女工对未来美好期望的灵魂”。李勇将材料、时空与命运通过带有情绪的编织同时掺入主观的文本写作构成了一种立体的文学表述,这一方式也贯穿整个展览结构中。

在这几件作品的旁边是“微风之南”的章节,李勇从未去过任何中国南方沿海城市,但80年代以来“南方”又对艺术家本人无时无刻都保持着某种“引力”。正是因为从未去过反而可以展开空间的想象。“甜”的甘蔗林与冰冷的水泥几何体并置在一起,一枚港币被封印在隔离围栏中,墙上出现的字条类似主观的现代诗。在二楼“撒马尔罕的蓝”的部分中也是同样的手法,但不同的是:明显带有80年代风格的公共空间建筑突然“滑移”到了这座艺术家虚构出来的撒马尔罕古城中,这时我们才能知道艺术家“身体”所在的“郊区”才是整个展览的内核。它是一个已经破旧不堪但永远还在等待出发的公交站。“郊区的文学”通过视觉和物件元素穿插在整个展览结构中:刻字的铝板,花瓶的静物摄影,贴有80年代老照片的木板等。

李勇在整个展厅的最后空间中用一句简短的文本作为结束:“让青春闪闪发光”,不同于展览中其它文本采用手写或打印的方式,这句话使用了特殊年代的革命字体,像是发话者不是来自这些青春的个体,而是来自某个大他者,顿时让所有个体的主观情愫都回到了同样的时代和命运中。只不过这样一种“郊区”的意象在我看来可能有些太过于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