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涵露

  • 崔洁:新旧都市方案

    “新旧都市方案”的标题灵感来自上世纪六十年代活跃于日本建筑界的“新陈代谢”派,该流派强调城市的有机生长和自然进化。虽说灵感源和画面内容皆为建筑,但崔洁的作品不止于建筑图示;画面虽然抹掉了人的痕迹,却透露出由建筑和城市规划所激发出的人的情怀——在这种情怀中,对过往的留恋与对当下的恐惧并存,唯独没有未来。

    此次展出画作里出现的建筑物原型最早出现于上世纪末第一批大规模城市规划热潮,如今在任何一个一线城市外围或二三线城市中都随处可见。在九幅油画中,一座无名的高楼反复出现,其边棱往上延伸出一个环形瞭望台。它在一些画中是主角,在另一些中则是远处背景里的一个小黑影。楼房与雕塑互相镶嵌,两者结合,形成某种建筑怪物。雕塑的形象也是我们在街角路边最常见的:鸽子、仙鹤、抽象的飞舞缎带、被托起的不锈钢圆球等等—都是经中国现代主义诠释的公共艺术典范。与楼房等大、且彼此纠缠在一起的仙鹤看上去酷似恐龙,使我们分不清画中场景究竟是史前世界还是已被人类文明消殆尽的地球末日。在崔洁的作品里,这些结构显得理所当然,就像过于真实的幻境,不知是在质问还是在维护现代主义的黄粱美梦。

    对集体无意识的探讨与对绘画本体的追诉凝聚在同一系列动作里。画布上层层覆盖的颜料让人联想到“建造”这一行为,不同涂层代表了不同平面、纹理或物体。从展示的手稿中我们仅见到简单的形象塑造,最终完成的作品却层次丰富,由此可以想见,艺术家在绘画过程中

  • 尉洪磊:肥鼠

    呈现此次尉洪磊个展“肥鼠”的展厅正四方、纯白,空间和作品的搭配使得观者踏进房间时便如步入了另一维度:原始部落仪仗般伫立着的荧光绿假发,近乎岩浆中出世的硕大台座与奇异雕塑,仿佛横空着陆的不明物体般的巨大圆球,以及那只从屋顶用铁链吊下来的金光闪闪的浑圆茶壶,上面刻了字母:Artist被拆分为Art is t(“艺术是茶”)。

    将我们的日常经验打破再重新组装,正是艺术家之意,而他的方式亦是将物体的形式打破再重新组装。在名为《米房》(2014)的雕塑组中,艺术家将沃尔夫冈·莱普(Wolfgang Laib)的《米房》(Rice House)“毕恭毕敬”——出自展览媒体新闻稿——的复制下来。复制品的旁边,我们看到同样材质的一粒黑8台球,再旁边是一座几何体组合雕塑,从上到下依次为:倒金字塔,球体,立方体,而立方体下无端长了车轮。其它两个高台座上是贾科梅蒂(Giacometti)和唐纳·贾德(Donald Judd)作品的复制品和艺术家“自由发挥”式的演绎。对尉洪磊来说,米房看起来就是锥形、球形与方块的组合,至于轮子和黑8台球从何而来,只有天知道了。

    日常的随机性和历史的命运感在展览中冲撞并交合。播放视频作品《散步》(

  • 中国当代摄影2009-2014

    52位艺术家,7名策展人员,“中国当代摄影”是一个雄心勃勃的展览。虽然前言中提到了“后奥运”、“微博元年”,貌似切入口,但庞大的联展更像是关于九十年代以来的中国摄影师们在2009年到2014年间从事工作的综述。文字中也并未详谈我们为什么需要再次对该阶段中国当代摄影进行深化的研究与展示,尤其在2013年首届北京国际摄影双年展的主展“2009年以来的中国新摄影”之后。展览的覆盖层面在纵向和横向皆有所伸展,但又没有伸展到标题那样宽阔的程度,或许纵横二者便即是鱼与熊掌?

    展览分为三个单元:“边界/漂移”、“景观/日常”以及“社会/身体”,三个单元的文字说明坐落于线性展区的三个部分,参观者很轻易会认为三个单元有空间分隔:因为在读到“边界/漂移”时我们看到对亚文化的刻画和迁移人群的肖像,在读到“景观/日常”时我们见到一张数米长的照片以及不少古斯基式(Gursky)的画面。但事实上三个单元的作品分散在展厅各部分,并没有空间上的归类,这便容易产生歧义。的确正如策展人之一的顾铮所写:“这三个单元无法解决的另一个问题是,不少摄影家与艺术家的艺术实践会有‘流窜’入另外单元的可能性。”既然会“流窜”,既然在空间上亦任使单元“流窜”,三个几乎可以涵盖所有曾被和将被创作出的摄影作品的分类副标题的作用似乎就落入了灰色地带。最近另一个雄心勃勃的展览,纽约新美术馆的阿拉伯当代艺术展“此处与别处”(Here

  • 八人演奏三人行

    艺术家Ander Mikalson小时候在情景喜剧《三人行》里客串了一个刚出生的婴儿。这次在切尔西Churner and Churner画廊的个展开幕上,Mikalson将这集电视剧里所有的声音单独分解出来:按照出场人物分配的一共543句对话、观众笑声、鼓掌,以及环境噪音被分为八个单独的音轨,将这八个音轨分别给八名艺术家听。每个艺术家以自己的方式将长度一样的音频视觉化为乐谱,再互相交换,将别人的谱子用自己选择的乐器在展览现场演绎。而八张“乐谱”同时在画廊空间展示。开幕当晚的两个小时内,长度为25分26秒的演出共进行了三次,每次刚好一集电视剧的长度。所有艺术家人声合“奏”片头片尾曲,而“正剧”用到的乐器包括:架子鼓、合成器、摇钥匙串四重奏、水下尖叫声、话筒摩擦观众裙子声、玩具钢琴、千斤顶小提琴……

    当年,幼小的Mikalson出演电视剧,说不清到底是被当成演员还是舞台道具。这样的经历促使他在《八人演奏三人行》中追问道具与演员之间的界限。随作品限量出版的乐谱书上写道:“表演者可以像观众那样互换角色吗?”而7月24日的现场表演则质问了艺术家和观者、舞台与生活、精准与松散之间的区别。

    画廊内两个屏幕显示精确到毫秒的计时器,计时器在Mikalson上一个作品《飓风乐谱》(Scores For A

  • 采访 INTERVIEWS 2014.06.18

    章清

    章清,生于1977年,生活与工作于上海。自早期荒诞和暴力幽默的行为艺术逐渐发展为一种成熟的录像和装置语言,章清的作品混淆了现实与虚构、公共与私人、荒谬与合理。章清是2013年纽约亚洲文化协会(Asian Cultural Council)艺术家个人奖助获得者,近期赴纽约驻地创作。

    我在2013上半年得知我获得了ACC的奖助,今年4月15日来了纽约。在来纽约之前,虽然听到读到的很多,但对这里的情况、艺术家创作状态的印象毕竟还是模糊的,来了以后最大的收获还是来自不同的观展经验,以及与本地艺术家的交流,理解这里的生态,几乎是一个打破神话的过程。这些对我自己的创作肯定是有影响,但这种影响目前不一定说得明白。

    纽约不同区域的艺术氛围让我联想到国内各个艺术园区,但我觉得下东区格兰特街(Grand Street)附近的那些画廊很有意思,仿佛是介于切尔西商业画廊与布鲁克林的那些非常自发与理想主义的艺术空间之间的一种状态,这种状态好像在国内还比较少见。印象最深的展览还是在MoMA。尤其是Sigmar Polke回顾展,他对艺术的理解是很惊人的。

    我去过ISCP(国际工作室与策展项目)看驻地艺术家的工作室,我个人不是很适应这样的环境,一间一间,在我看来有点像监狱也有点像坐台。所以这次来纽约驻地我没有工作室,做录像的话就在大街上,在家里我也能构思和研究。有些人一定要走到另一个空间去工作,我不是这样,为什么不能起床了就工作?对我来说生活和艺术本来就不是分开的。

  • 刘窗:爱情故事

    罗兰・巴特的《恋人絮语》并非关于某对恋人,刘窗的《爱情故事》亦非关于任何爱情,在同样具有迷惑性的标题之下,两者说了两件乍看相似实则不然的事。巴特谈论着语言与欲望,而刘窗则展示了“书写的冲动”。

    写作(语言)与书写的差别在于:前者对动作的成果有所暗示,而后者为动作本身。刘窗收集了数千本上世纪末本世纪初出版的口袋言情小说,并像丛林寻宝一样找出书中读者用笔留下的记号:有情愫流露、诗歌创作、信的初稿,也有流水账、备忘、QQ号、随手涂鸦、老家地址……尽管艺术家如建立档案一样将这些文字样本按照内容分为了六类,但书本中这些记号很大一部分是不可被归类的,而是纯粹动作而已:有的很明显是对手边已有文字的誊写(发票、广告词……),有的诚然只是练字而已,还有一些神秘的符号或词句根无法辨别意图。或许,意图不明正是书写的本质。

    这些才华横溢并/或百般聊赖的读者——也是艺术品的共同作者——在本身意义欠乏的言情小说中开垦了巨大一片空地:它贫瘠苍白,但你能在上面做任何事,你是自由的。而欲望与冲动的差别则在于:前者有具体所指,后者指向无处。

    “爱情故事”这次在毗邻纽约新美术馆的Salon 94画廊Freemans空间展出,空间在一条小巷子里,挺像这些言情小说原本的居所:刘窗从东莞不同工厂旁那些即将倒闭的小书店买下库存的口袋书。这些原产港台、随后在内地经济转型后成为了新出现阶层的消遣介质,如今被空运到了自由市场的全球大本营。此次展览中,除了千百本书本整齐摞出的装置以外,刘窗还邀请了画廊工作人员及他们的朋友用彩色记号笔(对应压在一些被打开书页上的石头的色彩)在画廊的墙上抄写了这些留言文字的英语翻译,也复制了一些涂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