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璟

  • 学习

    从广义上来讲,“学习”这件事贯穿一个人的一生。“学习”究竟意味着什么?由艺术家石青策划的展览“学习:艺术家的自我学习和共同学习”将讨论对象框定在艺术创作的范畴内,然而“学习”的概念并没有因此变得更少层次或者更容易把握。

    学习不可避免地存在着规训的过程,也就是向既定的他者经验归齐。参展艺术家都谈到了自己在学院的学习,无论是正向的还是反向的,对于他们都是一种规训。然而,这些艺术家也无一例外地“背叛”了这样一种学习,在面对各自实际创作的时候,他们自然地出现了“脱逸”——这里借用脱逸这一医学术语,即指长期使用某种药物或治疗手段产生的抗药/治疗性,使之失效。在艺术家们的表述中,这种脱逸是“懵逼”、“反学习”、“转折”、甚至是“厌恶”。在现场展出的艺术家自述视频里,曾宏质疑了学院的图像生产,而史镇豪将“写作”视为自己最重要的工作方法,他们都不自觉地开始脱离既定的规则,开始寻找与自身经验更为接洽的表达。正如张慧所言,“从植根于日常生活的习惯,到对其他维度的探求——这成为了艺术家能够唤起戏剧般作品的两大主要组成部分。”

    然而规训和脱逸在学习过程中是始终存在并相互层叠的。当金峰开始从绘画转向影像的创作,我们可以观察到他如何再次进入一套新的既定逻辑并与之对抗的。展览中二楼和三楼相呼应的位置分别展示了他的绘画作品《你要去珠峰吗?》(

  • 沈心怡

    所谓“苦鞭作乐”,是对已经成为常识的感官经验的僭越,是对于某种终极痛苦与极致欢愉的相似性的体认,“鞭”作为一种实际的媒介,在具体的行动中,让人实现了从苦到乐的超越。不过,沈心怡的展览“苦鞭作乐”并没有局限在身体感受性上,而是以之为隐喻,拓展到更具普遍性意义的范畴中进行讨论。

    进入展厅,正面展墙上挂着一个有着数根尖刺的金属器物,上面插着六颗各种颜色的小土豆,看起来像一种残酷的刑具,插在尖刺上的土豆俨然就是肉体的象征,传达着肉眼可见的痛觉。然而,这个器物其实是帮助小牛断奶用的工具,对母牛与小牛都有很大好处。这种视觉观感与实际功效上的错位则揭示了一种认知上的误区。展厅深处的另一面展墙上也同样挂着一个插着土豆的断奶器。不同的是,这个作品中的土豆保留着原本的颜色。艺术家用萨德小说中的人物“于丽埃特”和“瑞斯丁娜”来命名这两个作品,将表现行为引向另一个维度——邪恶的喜乐与美德的不幸。不同颜色的土豆象征了背负着邪恶、淫荡之名的于丽埃特,而保持原色的土豆则象征了被冠以忠贞之名的瑞斯丁娜。在萨德的小说中,这两位道德观截然相反的姐妹最终承受了与其道德观相悖的命运——淫荡者幸福美满,忠贞者受尽折磨。显然,艺术家通过隐喻与命名的方式承接的便是附着在于丽埃特身上的文化象征:“她把天主教魔鬼化成’最新的神话’……在她到处亵渎神灵的时候,她的手段是有效的启蒙工具……”

    本次展览以此为起点,或许就是要达到某

  • 关小

    公元2世纪,早期基督教先知俄利根曾让他的追随者们相信人的身体即将被上帝毁灭,自此之后,弥赛亚信徒们便对这个时刻翘首以待。由此可见,人们对身体这一存在所抱持的疑惑、甚至厌恶是多么强烈。然而,正因其被毁灭而不得,身体成为了持续的思考主体。

    关小在个展“8个故事”中恰恰“无中生有”地塑造了8个“身体”,并用8段小故事赋予这8个身体不同的身份或者说角色。这8个“身体”的雕塑,无论是色彩还是材料都充满了冲突和撞击:《游童》(作品创作年份均为2020年)采用了粉红色柔软的绒毛干花与暗色调坚硬的陶瓷相互对撞;《爱抚师》稳定对称的柱状身体特别配上了螺旋状弹簧的小物件,又对这种稳定性做出挑衅;《信使》则是通过黑色的哈雷摩托脚踏板与橙色的球形干花,呈现出有机与无机的对话。这些都让人联想到芭芭拉·克鲁格(Barbara Kruger)那幅著名的宣传海报《你的身体是个战场》(Your Body is a Battleground)。而眼前这个战场更是一场自我的相互博弈——作品即是艺术家自身内部冲突和撞击的外化。在她看来,女性本身具有坚毅、有力的一部分,同时也有柔软、细腻的感受。就像在《Lulubird走出熟食店的时候撞进一群嗡嗡声》中,艺术家选取了青铜的材质来再现女性或婴儿佩戴的欧式软帽,将柔软与坚硬、精致与粗糙这种对立的感知融合在一起。由此,艺术家也成为了一个外在于自身的观察者,直面自己内在矛盾和冲突的同时,又在外部对其进行平衡和调和。

  • 陈传兴

    摄影的发展历程似乎就是一个与时间博弈的过程,是一个不断驱逐时间却又被迫“等待”的过程。直至数码相机的发明,如今我们已经可以摆脱那间黑漆漆的“暗房”,无需再在黑暗中与银盐共舞,苦苦企望影像的神秘显现。这个当下,陈传兴带着四十年前的银盐摄影作品向我们抛出了疑问:失去了“等待”的摄影,究竟缺少了什么?

    显然,对于陈传兴而言,摄影中的这种“等待”具有重要意义。在个展“萤与日”中,他明确提问:“何谓暗房和其工作之意义?”展览标题中的“萤”蕴含着的即是摄影家在暗房中默默与底片对话、用尽浑身解数去追光捕影的体验。传统暗房与数码暗房最大的区别或许就在于身体的在场。在传统暗房中,创作者的身体必须与影像一样被封存在那茫然而不确定的无限黑暗之中,在那里,影像的生产不仅仅局限于底片相纸之上,更是作用于人的身体之上的,故而,陈传兴将之称为:“炼金术士的魔法操作、召魂、催生产房,同时也是隐藏的安魂乐曲排练。”也正因如此,他将展览的第一部分“萤”的部分设置为暗房工作的隐喻。展墙与地板全都做成了黑色调;右边展墙上展示了照片在暗房中的创作过程,观众可以将底片的状态与影像进行比较,来了解照片在暗房中丰富的表现可能;另一边则是一堵长达十公尺的触摸显像长墙,人们能更直观感受到热蒸气显影过程。展厅的中央处设置了一台雾室暗影生态箱,通过这个装置能够了解“达盖尔”水银蒸气的银版摄影。这些影像装置让观众沉浸于黑暗之中,用自己的身体去感知和体验那渐次被人遗忘的、极具浪漫色彩的、神秘主义式的暗房经验。

  • 偶发使命

    “偶发”一词隐含的意义是由两个或以上的事物参与、介入,相互撞击、遭遇所产生的结果。与其说偶发是艺术创作中的一种形态,毋宁说偶发其本身便是艺术创作的必然轨迹。一个世纪前,修拉、西涅克和克罗斯正是借鉴自现代技术的机械、光学原理而发明了点彩画法,艺术向来对于新材料、新媒介,以及日常世界的丝毫变异拥有敏感的触角。没顶画廊的展览“偶发使命”中,七位年轻艺术家的创作实践便向我们展示了在媒介纷繁和瞬息变化的世界中,通过艺术表现进行的思考。

    UMA在身体表演的感官经验中得到触发,并以绘画和拾得的现成材料为形式进行再现。同一种元素在各种材料间配合着乐感跃动,让人在沉静中体会到身体律动的通感。同样地,在丁力和夏云飞的作品中,也可以看到艺术家对于不同媒介的拼贴。夏云飞的“选区”系列(2017)是对自己无意识中创造出的一连串的笔触进行裁切选取,最终的画面则将这种传统油画媒介与数码媒介的特质结合在一起呈现出来。丁力的最新绘画系列延续了2015年三人展“不够冲动是魔鬼”中对油画颜料与喷漆的使用。他们不约而同地突破媒介的界限,以融合的方式表现内在于身体对外界的感知。

    而佩恩恩的创作则是一条相反的路径,进入他视线的“赖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