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评 CRITICS’ PICKS

田牧,“机体派对”展览现场,2019.

北京

田牧

蜂巢当代艺术中心 | HIVE CENTER FOR CONTEMPORARY ART
北京市朝阳区酒仙桥路4号798艺术区E06
2019.06.15 - 2019.07.31

是否生于网络一代的肉身都甘愿被肉眼不可见的赛博格电波数码化?在赛博格已然变成影视产业内一大类型的今天,我们是否还要惊喜地就肉身与机器的合一做公开演讲?田牧于蜂巢当代艺术中心的个展“机体派对”似乎回应了上述问题,但故事远不如表面看上去那样简单。

本应在三维空间里聚合于一处的“雕塑”在此次展览中以混合媒介的形式被拆解分化至展厅各处,但布展却意外地遵循了雕塑-印刷绘画-装置-影像各自为阵的经典逻辑。传统的展陈设计也使得在艺术家方法论中占据重要位置的“解构”工作需要全部靠作品本身完成:首先是一楼长廊里汽车零件与大理石相结合的雕塑(《皮囊》,2018;《扭曲的舌》,2018),其释放出来的某种即将崩坏之前的扭曲肌体感也许来自于田牧自身青春期的记忆——在南方某炼钢厂长大的田牧目睹了老工业区的衰落,以及个体于大时代集体变更下社会身份的迷失。那些无法消化的强迫景象,那些死伤于重型机器作业和市井斗殴的破碎肢体在此处被编撰于永恒的物料(大理石或金属)之中,也成为田牧此后兴趣和研究主题(即“后人类”)的索引。而作为与实体机械或虚拟赛博格所结合的当代人类世产物,作为“我们”物化了“我们自己”之后诞生的怪胎,这一次,“后人类”以经典媒介的形式出现在了白盒子展厅里。从一楼大厅绵延至二楼的绘画作品——无论是纸本手绘(《睾丸》,2016-2019;《皮肤》,2016-2019),还是UV喷绘镜面铝塑板系列——皆视为雕塑的“草图”或平面“雕塑”,只不过在方法论上脱离了传统雕塑坚守于空间中“一点”的展示形式,展陈却依然吊诡地呈现出凝固的肃穆感。不知这“肃穆”是来自物料背后的记忆,还是艺术家本人被那肃穆震慑而演绎出的“刻意为之”?一楼大厅中名为《全员遇难》(2019)的录像装置以令人惊讶的sketch up动画将田牧本人的形象肢解殆尽,一艘奇异的飞船在狭窄的空间中不知所谓地“前行”,循环往复于那看似无边界实际已被人造贴图设定好边界的数字动画。而动画中出现的带有“田牧”个体生物特征的物料亦同时被贴于墙上(《全军覆没01-03》,2019),“田牧”究竟是在扩展自我还是在消解自我?从福柯所定义的“人类终将被抹去,如同海边沙滩上的一张脸”出发,田牧却反其道而行之,使“脸”成为停留在这后人类-赛博格身躯中的唯一剩余物。这深具一个“人”特征的剩余物会否反而与“解构”的后人类定义背道而驰?

主厅中体量最大的作品还是同一面墙前后两组展示形式有些许雷同的墙贴及雕塑(《三头六臂》/《一次愉快的狩猎经历03》,均创作于2019年)。雕塑这一古典元素仍然贯穿了整个展陈。也许不需要等到科幻作品中那真正的机械人诞生,“我们”便已借助当代的手段与古典的内核彼此消化,再次生成……即使不知道最终的生成走向哪里,却也算是“我们”与当下的完美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