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颖首场加拿大个展“精神实用宝典”展出了两件由线上项目衍生的装置作品。虽都不算新作，但在后疫情时代两者并置于同一实体空间所产生的体验与对话值得回味。为防疫安装的亚克力隔板在展馆所在的哥特复兴式建筑里显得突兀。层层健康 “审查” 如同出入境过海关。不过回头来看，恰巧成为了展览的铺垫。

《亲特网+》（2016）所在的空间循环播放着旋律活泼的背景音乐。一个没有入口、类似集装箱的大型装置靠墙而立，观众只能通过“箱体”上的破洞一窥究竟。破洞外侧的地面上散落着些许混凝土碎屑，似是那封闭在内想冲出来的力量和外部想一探究竟的好奇心彼此拉扯留下来的痕迹和证据。《亲特网+》以反讽的方式宣传着一个山寨意识形态。浏览器作品上的五大板块—— 品牌故事，我们的机密，我们的目标，我们的视角，我们的体验——有模有样地印在内部墙体上。原本滑动鼠标便可视的内容，在转化到实体空间后增加了难度。身体需要更换不同的姿势——踮起脚，仰起头，下蹲，甚至借助相机之“眼”——观众被迫成为“窥视者”。外墙包装纸上印着丝带和（假）商标等图案，整体设计让人联想到博览会的展位：放眼望去，品牌特色全部被标准范式抹去。可随意索取的三折页使用了过厚的卡纸，小细节在暗示充足资本的同时，也揭示了无意义的浪费。苗颖将这种表面上看起来很有说服力、内里却空洞无比的操作或现象拿捏得恰到好处。她山寨的版本比“正牌”真实。

相较《亲特网+》的封闭，邻近空间里的《硬核数据排毒》（2018）的布局是开放的，观众可在其中尝试各种“排毒”方法来戒除网瘾。中纤板上用手写体印着幽默讽刺的排毒建议。除了通过网络途径，如将VPN设置在中国便无法访问谷歌和脸书等平台，展览也提供了油画、素描和雕塑作品，鼓励“戒毒者”回归自然，尝试非数码的艺术。多种元素的陈列让原本就较小的空间稍显拥挤和不透气，导致《硬核》开放式的结构反而像把自己反锁在了白盒子里。不过，这种空间体验刚好又成为了互联网过滤泡下智能隔离状态的物理写照。可惜的是，本该用VR呈现的“排毒视频”《乐在其中》改成了三频道影像，新媒介与传统媒介之间强烈的对比也因此减弱许多。

墙内墙外的状态是既定事实，但并不是事实的全部。正如展览所揭示的，看似“开放”的网络文化背后是（如互联网巨头的胸肌般）赤裸裸的商业操纵。而刻板印象下那道坚固的防火墙却是是多孔多层和充满矛盾的。从那里渗出来的文化表述和日常生活的智慧值得关注。

文／ 王馨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