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 INTERVIEWS

赵要

赵要,“最后一个鸡蛋”展览现场,2016.

现居北京的观念艺术家赵要一直关注艺术形式背后起决定作用的诸多因素。本文中,赵要讲述了此次在北京公社最新个展“最后一个鸡蛋”的整体构想,以及艺术在当代社会中如何通过对信息的调度和再处理,成为捕捉和改变集体意识的有效载体。展览将持续到10月8日。

我一直觉得,在我的创作里,没有什么个性可言。所谓的“特点”或“个性”其实是通过分析集体意识里的现象—我称之为信息—再对其进行重新加工再造而形成的。而这种“特点”也是外部集体对所有这些东西重新审视之后产生的认识。

具体到这次展览,我们花了大半年的时间制作一种人造蛋壳涂料,试验了很多次,最后在一名树脂化工专业的教授帮助下,确定了现在的这个配方。蛋壳涂料涂在第一个展厅的四面墙上,但有特定的“图案”。这些图案实际取自各行各业用来做数据分析的曲线图,我选了波动比较大的7-8张图,拼成一圈。从形式上看,这些锯齿状的起伏线很像剥开的蛋壳,加上涂料的颜色,一进门就会改变观众对白色墙体的印象,让原来展厅的白墙看上去很有营养,像鸡蛋的蛋白。

整个展览强调的也是这种调度关系:作为生命和营养象征的蛋壳与作为理性分析工具的曲线图—结合在一起,能够引导出我们内部的很多情结,无论是对自然的潜意识欲望,还是对理性的依赖。

这跟我最近在四方美术馆展出的作品《宇宙黑在旋转》(2016)有一定联系。作品中铝板上涂的黑色颜料是奔驰汽车的一款喷漆。这么工业化的原料,却被叫做“宇宙黑”。不光是奔驰,所有国产车、进口车都有类似的颜色命名系统。我觉得这在某种程度上揭示了我们内心对大自然或风景的一种潜意识欲望或抽象认识。那件作品比较有意思的一点是,“宇宙黑”这个名字跟天空,以及整个装置仰望天空、跟随太阳的动作之间永远处于某种循环关系中。

这次的作品同样如此:一方面,我们需要用曲线图这种理性工具去总结过去,分析未来,获得某种可控性;而另一方面,蛋壳的易碎特质永远是不可控的,就像用这种涂料涂墙,你不可能控制得了最终呈现的效果,总有意外发生,墙面总在不断剥落。

此外,蛋壳的质感也能唤起我们艺术经验里对抽象和肌理的迷恋。在这个过程中,越多想法被调动起来越好,我称之为“一键启动”。就像现在的智能汽车,你不用像以前的人那样必须了解车子的各种零部件和内部结构,只需按下按钮,就能开走。展览也是一样,尽管它内部可能蕴含很多逻辑关系,但观众不用一开始就明白所有关系,只要找到一个点(这个点必须非常简单,易于操作),按下一个按钮,整个信息网络就被带动起来。当你想去了解的时候,它的内容会很丰富。

展览中其他作品也是如此:另一房间展出的蛋壳“雕塑”,所用材料其实是我从花鸟市场买回来的水缸,一共九个,同样按照3-4个数据图表拼接起来的锯齿纹路切割去掉缸体的上半部分。剩下这部分的形状(就像放在地上的一盒鸡蛋壳)、长年使用的肌理感以及我们对陶土器皿的认识等信息含量通通都会释放出来。

而且,这种波动图案通过理性分析出来就是如今社会各行各业带有的节奏感,所以整个展厅这样布置,你会感觉它跟时代的关系很紧密。我一直不太相信个人或原创性在这个时代有多大作用,而更愿意将其视为一种集体选择的过程。如果非要说原创性,艺术家的原创性跟广告设计、服装设计等其他行业的原创性之间区别有多大呢?在这个创意已经成为各行业基本要求的时代,这种区别已经变得非常细微了。而作为集体意识的参与者和观察者,艺术家个人通过自己的体验和发掘,对已有关联进行重新总结和组合,进而创造出新的关联,对我而言,这是一种创造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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