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可诗

  • 河原温

    “因为你,我会记得那一分钟。”这是《阿飞正传》中的一句台词。这里的“一分钟”不再是抽象的数字,也不再是钟表上冰冷的刻度,而成为了带有个人特质的情感与经验。时间,由此变得具体且动人。这也是河原温的作品带给我的最直接的感受。他以自我为尺度,用极简的方式记录日常,却呈现出一种另类的历史叙述路径。

    站在香港大馆的展览现场,我想,当河原温的友人与同行们打开信箱,看到他从世界某个角落寄来的明信片时,或许也曾体会过这样的动人时刻。明信片的一面是当地街头景象,可能是纽约、巴黎、斯德哥尔摩、香港,取决于河原温彼时所在何处;另一面写着“我在X点X分起床”,句式简洁明了。《我起床》便是由这些明信片组成。“起床”这一极为日常的时刻,在河原温长达十二年充满仪式性的记录中,变得不同寻常。这些极度个人化的起床时间,在明信片的寄送与接受之间,与他人的时间交汇,织就出一张横跨时空的关系网络和彼此的共同记忆。

    河原温还记录了许多类似这样“不值得记录”的时刻。在《我阅读》《我遇见》《我去过》三组作品中,他诚实且直白地记录下一天中阅读过的剪报、见过的人、走过的路线,最后汇集成册。看着一长串名单、彩色水笔标记的行路轨迹和层层叠叠的剪报,一种“记录”的紧迫感将我包裹。在一个以战争反思为首要议程的年代,一个全球局势紧张且充满剧烈变革的年代,他却摒弃以公共事件或宏大意义为参照体系,转而从细微而个人的日常入手。从这个角度来看,这些记录本身就充满反叛意味:越是值得“表现”的,越要被剔除;越是“值得记录”的,越要被略过。他以此对抗主流的档案逻辑,将”什么值得记录“的权力交还于个体。这不免让我想到,面对当下同样分崩离析的世界和种种难以言说的困境,许多人也开始从“附近”和微小之处寻求力量与意义,从口述史、家庭史等微观史中寻找重构历史的可能。

  • 所见所闻 DIARY 2024.05.24

    我的面前又竟至于没有真的暗夜

    近段时间,有关战争、游行、抗议和冲突事件的新闻,常常令我陷入了一种政治性沮丧,一边因远方的行动受到鼓舞,一边又因逼仄的现实感到束手无策。之所以是“沮丧”而不至“抑郁”,是因为尽管表达和行动被压抑,但对于艺术如何回应现实这样的命题仍觉得可有所作为。在这样的节点,我对5月11日到12日这场由广州美术学院主办,以新兴木刻运动为锚点,通过战后木刻运动、文艺思潮和民众实践的讨论串联中国南方、东亚和东南亚的论坛,多了一层期待。论坛介绍里提及新兴木刻作为左翼艺术运动的反法西斯意义,让我联想到了目前加沙的苦难。鉴于木刻与革命和社会运动之间的“亲密关系”,我不禁好奇这个论坛会否以及如何回应当下的现实。

    在为期两天的论坛里,来自中国、日本、韩国、马来西亚、新加坡等地的将近30位学者、策展人、研究员要完成十八个研究专题的分享并相互评议和对话。如此紧凑的议程,无论对参会者还是观众来说都是体力和脑力的双重考验。这样一想,论坛上偶尔出现的“走过场”式的回应和为了争分夺秒而将研讨变成了枯燥的课题汇报似乎也可以体谅。不过,撇开机制上的局限,这场论坛仍然触及了许多可延伸、有价值的话题。

    中日两国学者都提到了战后的版画艺术在各自的艺术文化脉络下显现出一种“边缘状态”,例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