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见所闻 DIARY

外滩交易者 [上海]

林明珠在跟她的工作人员发火——或者说,起码表现的是这样的,她在厨房里大喊,摔门,不时在走廊里生闷气。对于这位对比窗画廊幕后的著名艺术操盘手而言,世界就是她的舞台,她随时可将之玩弄于股掌之间。她所举行的盛大宴会以及她对艺术的兴致勃勃早已被人熟知,从某种程度上讲,她似乎体现了—甚至可以说,她就是充满商业气息的上海艺术界的血脉与能量。巴塞尔的总监Marc Spiegler说:“她是sui genreris, 没人像她这样。”

左:画廊家林明珠. 右: CCA Wattis 总监Jens Hoffmann.

我们在壮观的衡山路41号的24层吃了午餐,这座豪华的大楼(林的母亲顾顺英建起来的)雄踞于绿色葱茏的却低矮的前法租界之上。我们当中的一拨人受到邀请,呆在林的宅邸内,在参加上海双年展和上海当代艺术博览会前,还要参加一系列令人疲惫的开幕式和其它活动(去看在James Cohan的Yinka Shonibare,在上海画廊的林明泓个展, 以及莫干山的一系列画廊)。呆在大厦的阁楼里肯定会受到厚待,林的占星师Linda Joyce已经直接奔过来的。

由于伊朗艺术展时间的推后,我的行程被打乱了,所以就直奔其它地方了,包括策展人比利安娜|Biljana Ciric的“在野策略:越南与柬埔寨当代文化艺术实略”引起了我的极大兴趣(尽管人们希望题目能再简洁点),随后是在优雅的中国饭馆鲜墙房的晚宴,那里曾是杨福东电影《竹林七贤》的拍摄地,接着是在外滩的一个派对,庆祝侯瀚如策划的杨诘苍在多伦美术馆的展览开幕,我到后不久就离开了,14个小时的飞行仍然让我有些疲劳。

左: 艺术家王天德. 右: 长征卢杰和David Tung.

翌日,王天德在对比窗的开幕吸引了大批媒体的目光。电视台的工作人员采访着大伙,王招待着应接不暇的人,一会是收藏家,一会是记者,一会是政治人物(包括上海前市长)。50吨的炭在接待室堆成一堆。 我问林明珠,这件作品是否是向Walter De Maria致敬,“不,不是,他根本不知道De Maria, Kiefer或者其它西方的什么人,他知道安迪沃霍尔!”

站在附近的王马上神采飞扬起来:“啊,安迪沃霍尔!”
“是,沃霍尔,”林继续说。“但他实际上运用的是中国传统的笔墨,从中试图将其与当代艺术发生关联。”这在中国艺术中,似乎是个普遍的现象。(侯瀚如在杨诘苍的展览画册中,也这样诠释过)。据我观察,王的每一步都是将一切事物简化为轮廓剪影,将羊皮纸烧成碎片,然后拍下它们的灰烬,这样,成堆的炭看起来就像远山的山峰,反过来又很像中国艺术市场的移动的峰顶,一个巨幅的卡通图从墙上悬挂下来。

左: 收藏家Don Rubell, Mera Rubell和Jason Rubell. 右: 艺术家杨诘苍。

下一站是双年展。展览起了个乏味的题目“快城快客”,含混不清地与城市化的主题挂上了钩,第七届双年展汇集了各种作品,主题表达性上并不集中,某些展厅里,是一些按照时间线索,对上海的历史进行回顾的文献记录。最引起大家注意的似乎是摄影作品,比如,Klaus Mettig从不同的国际“热点城市”拍摄的地平线风景,Charles Yi Yong Lim的灯箱摄影系列Becheresque——虽然这些作品被平淡又夸张的展览盖住了风头,但依然很不错。岳敏君那标志性的笑脸系列,四处都是,这次,笑脸挂在了一排亮闪闪的恐龙雕塑上。“你要是对中国现代艺术史不了解的话,嗯,就出现这种情况。”CCA Wattis总监Jens Hoffmann看着周围的一切,语带讥讽地说。某一刻,在一层的礼品店和劳伦斯韦纳的装置间徘徊,我有一种局促懊恼得感觉,俨然迷失在福柯在《词与物》(The Order of Things)开头所援用的博尔赫斯式中国的百科全书中。一切忽然失去了意义。离开时,脑海中留下的只是当代艺术的晦暗景象。

左: 艺术家邱黯雄. 右: Lehmann Maupin的 Courtney Plummer 和David Maupin.

随后,是在Issimo的午餐,这是一家环境优雅的意大利餐厅,香港收藏家仇浩然|Hallam Chow说起了双年展:“今年这届,对上海人来说很不错。他们喜欢井士剑的火车,尹秀珍的飞机。你必须得考虑一下,作品针对的群体应该是谁。”随后,他指出在座的一位年轻艺术家,她最近直接从工作室卖了一幅画,在本地市场引起了轰动。 那些对赫斯特在拍卖行赚钱议论纷纷的人,应该看看中国,在这儿,即使是没有画廊的艺术家,也可以直接将作品带到市场上,而且这并非什么大惊小怪的事。在这里,也许比纽约和伦敦更甚,市场就是老大。

“这里可真够资本主义的!”画廊家David Maupin说,他正在周二的上海当代艺博会VIP预展中,布置着自己的展台。博览会举办到第二年了,似乎比双年展更具有连贯性,户外的巨大装置更显示其野心勃勃,同时摆放的位置也更恰到好处一些。据说,一些画廊老板已经卖出了展台的所有作品,但由于百分之三十五的税,很多可能只是收到了订单,真正的交易得在自家门口举行——或者是在免税的香港。伫立着粗壮圆柱的上海展览中心(中苏友谊的象征),是典型的斯大林式建筑,似乎与博览会的白色轻薄的展位不太相符合,因为这里正在欢迎着商业交换的到来。“斯大林起码还做了点好事,”长征空间的卢杰开玩笑道,他们展厅用的是展望和林天苗的作品,在博览会上很引人注目。

左: 策展人侯瀚如. 右: 艺术家 Michael Lin 上海艺术画廊的总监 David Chan.
 

回到了林明珠的宴会上,我看到了尤伦斯的总监Jérôme Sans, Frieze博览会的总监Matthew Slotover,以及 Rubells夫妇, 他们似乎被主人华丽堂皇的大房子所吸引。“我们总是能在最好的地方看见你,”Maria Rubell跟一个客人说,随后去欣赏这里的装修。“太令人惊奇了!”我坐在上海当代艺术博览会的总监(前巴塞尔总监)劳伦左的妻子Mera Elena身边。我们聊了一点小事,什么旅行啊,在举国举行活动的艰难性啊,以及她在瑞士的家和美国所实行的日益孤立主义政策。三天里,我们首次开始谈论美国大选,麦凯恩,奥巴马,帕林,动摇中的经济,这一切,听起来可真够遥远的!
左: PaceWildenstein的 Marc Glimcher 和Peter Boris. 右: James Cohan 总监 Arthur Solw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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