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见所闻 DIARY

朱家角三日

左:艺术家王天德,纽约布鲁克林美术馆策展人Susan Beningson,艺术家邬一鸣,策展人安妮;右:艺术家李牧.

当地政府有关部门突然取消了对本次“朱家角当代艺术展”的财政支持,原因是一条关于节俭举办文化活动的上级文件。但精力爆发不肯放弃的策展人安妮还是寻找到香港共同艺术基金会的创始人吴燕这位肯出资的金主,同时还找到一家名为“巨佳”的景观设计公司单独来赞助石青的作品。但经费还是比原来紧张得多,所以展览规模有不少缩减,绝大多数北京的艺术家都没能来参加——在这种时候,李牧说:“花钱就是为难别人。”

一点四十到了上海虹桥,穿着多层衣服的我一下子夹在了穿短袖的人群里。经过一站地铁接着青徐线然后沪朱线最后青小线,下午四点怀着我真准时的心情来到朱家角。立刻得知开幕改在了明天。原因是“朱家角当代艺术展”由安妮贾布共同策划,而贾布单独策划的“垃圾回收”展也在26日开幕,一东一西隔的太远吧。

那么就先去江南第一茶楼与有关人士碰头。穿过一圆桌,马上被身旁一个声音警告,这是政纯办的位子,不能坐的。没错,他们的位置无人能取代。细看这五把椅子,与茶楼其他椅子颜色木质一样,但又形状不同,旁边还有一大幅政先生的肖像在镇守。听了安妮介绍,原来这桌面上的五杯茶会一直有服务员来更换。这的确是一件政纯办风格的作品,肉身已不在,只留下某些具有精神性的物体。同时也是既参与本次展览又可以不从自己繁忙的工作中脱开肉身的好办法。刘建华十分严格细致,一直在与策展人联络,也因为他既自己参加又代表政纯办与策展人沟通。

左:艺术家石青;右:《植物病》现场.

由于朱家角就一个专业师傅在布展,便形成了一群艺术家围着一个师傅的局面。认真又准备充分的卢佳炜就不一样,“自带师傅,自己搞定”。晚上看到他的水中月,一个沉在水中的防水月面灯箱。水中传来的月光温润,随着波浪时清时浊。夜色蒙蒙,水蒙蒙,诗意不需要解释。

晚上八点赶紧扒了两口饭去看梁玥布展,她正在城隍庙桥上指挥工作人员调试室外投影,正对桥的实心牌坊成了绝佳的投射幕。她说《朱家角》这件作品是为这个展览定制的,一个月前来拍的,会在夜晚的桥上静静的投射,效果好也不打扰人。

27日先去看了胡为一的《低级景观》,一个手提箱里自带场景和几个摄像机位,有的机位连着电动轨道。还有个微型投影仪实时投射一个机位的影像,观众能通过装置上的按钮切换机位来参与编辑。整个手提箱模样可爱,制作精巧,只是与朱家角没半毛关系——不过手提箱的属性也在于能旅行到异处。

石青的行为-装置作品《植物病》包括演员合唱以及男女各半的二十来个志愿者捧着植物边唱歌边在古镇游走。捧植物的自愿者互相碰见还可以对唱或者一起走。石青娓娓说到:“想跟古镇发生点关系,就要在这几条老街上。”猜想大家都明白在古镇旁的新建筑放件旧作是不和地气的。石青选择的合唱点是井亭桥,这座桥附近“白天是旅游区,晚上还原成居民区。”艺术家在合唱点挑了一些高大和低矮的植物作为表演者的背景和前景。大家边往井亭桥上摆植物,石青边嘱咐别把路堵了。时不时听到艺术家在跟一趟趟送来植物的商贩强调“给志愿者抱的植物不是说好要小一点吗,一个人抱着吃力的都得换掉。”当指导三个学生如何拍摄这件作品时,被问道作品到底讲什么,石青不出意料的笑而不语。中午前听到的最后一句是“下午搬植物时得要自愿者把那件衣服(自愿绿马甲)脱了”。 下午两点多,四位妇女演员在桥上唱起“在希望的田野上....”,唱着同一首歌的搬花小分队也出动了。有当地人问石青能不能换一首。“这首歌唱了20年了,现在唱两小时不行吗?”对岸有一大群观众在喝彩,石青应该是比较满意的。

左:艺术家Daun Lim,策展人贾布,艺术家徐小国;右:香港共同艺术基金会创始人吴燕.

下午三点是乌托邦小组登船的时间,他们和被蒙上双眼的志愿者半小时后才到。这些志愿者可以免费游玩众多付费项目,但双眼得被蒙住,还得一边听乌托邦小组用扩音器介绍朝鲜的旅游景点。“我们的朝鲜项目每次都有变化,上次是关于朝鲜的微电影。”在整个过程中志愿者唯一被提示可以揭开点面纱时,就是在放生桥码头登船的那一刻。在古镇被迫意淫朝鲜一把,安全第一。

徐小国在协助乌托邦完成项目后也开始了自己的《一杯水的方案》。艺术家会在街上随机问人要一杯水,然后一同探讨这杯水,水可以是任何液体且对方可以用这杯水对徐小国做任何事情。比较遗憾的是没能亲眼看到徐小国的事迹,据艺术家描述,他下午去朋友家要了杯水,朋友给了他一杯热水,然后就聊热水冷水,西方东方文化宗教之类的,最后艺术家与从未谋面的朋友的老婆互相洗了脚:“他们夫妻俩都是基督徒,洗脚是最高礼遇”。

潘小荣是最后一刻加入艺术展的,仓促来到园津禅寺的院墙外静坐敲钵两小时,这与其作品的名字对应得无与伦比,《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当潘再一次睁开双眼,钵边多了四块五毛钱。

下午五点去往课植园看余景的作品,艺术家用河水迅速冷却融化的蜜蜡,水被排开又收拢,使凝固的蜜蜡也保持了流体的外观。这些油条一样的萌物被艺术家晾晒在课植园二楼,余景时不时去看守,不想作品被游客试吃。

晚上七点经过梁玥的户外投影作品,那里聚集了不少居民,只有走到很近才能听到影像里的声音。

九点多王思顺如愿在酒吧摔碎了一个杯子,并保留碎片在原地,“帮我拍一张,之后还要在下个展览还原这些碎片和他们的位置”,接着补充道:“碎玻璃能和观众有些冲突是很好的。”

邬一鸣的作品到这时还没有完成安装(到最后都没能安装)。邬一鸣这次居然做装置了!艺术家欲在北大街的一线天处覆盖藤条编织物,东西早就做好了,但一线天处的几家店主坚决抵制任何“影响我们做生意”的行为,哪怕“这是跟你们政府说好的”,也不让艺术遮蔽仅剩的一线天光。

左:艺术家靳山;右:艺术家陆平原(中).

在古镇撞见最多次的是李牧,据李牧介绍,他的作品叫做《十日谈》,每天找两个没喝过咖啡的朱家角老人在星巴克聊聊咖啡的味道,聊聊小时候的事。晚上李牧问我:“你没有看到的作品,那你就不写了吗?”旁边一友人说早上去星巴克找过你,但没看到你。“因为我的作品是不可观的。”对话里李牧常说:“作品要有含义,不能只有个形式。”艺术家还介绍了自己已经准备了大半年的一个项目:邀请荷兰一家美术馆将藏品放到自己老家的村子。的确,李牧的作品一贯耗时,形式直白,含义一目了然。

“人们走到这(亭井桥)就开始往回走了,因为没有商铺了,人们是冲着古镇来的,看到只有古镇的时候又走了。”今天就以石青这句话结束吧。

28日在街上听到最多的是“你们影响我做生意!”“这是在帮你做宣传”。

当日徐小国迎来了意外福利,向两个女生要水时,两个女生给了徐小国唾液,用接吻的方式。我问艺术家开心吗,徐坦言:“当时没什么,因为(知道)在做作品,之后很开心!”

29日大清邮局为了配合苗颖的作品,把那条破败多年的邮船修好了。

中午遇见徐小国,他问我要一杯水,我给了他一杯漱口水。

周杰平时在幕后做场景设计,之前完成过一代宗师里金楼的设计,下午一点半他当上了“打捞行动”的唯一演员,行为流程是向古镇河道里抛六百只尖叫猪(一种塑料玩具),再由周捞上来,以此来指涉今年初的社会事件。但现实永远超乎想像。刚刚从船上开始向河道里扔猪,岸边便聚集了上百人,全民打捞开始了。城管几次险些落水,一个光着只脚的老太太一个飞跳,上船抢猪,接着一个老爷爷也把扒了上来。周围民居的瓦挤碎了,碎片落到船上。漂到主河道的猪崽们五分钟内被欣喜若狂的河道清洁工秒杀。周杰自己只捞回来几只。岸上有人议论:“……谁家结婚,放猪,增点喜气……”

下午三点陆平原的《评弹-鬼故事》开始了。陆的鬼故事上次出现在视界艺术空间的一间黑屋里。由艺术家本人向观众一对一的讲述自己撰写的艺术圈怪谈,恐惧是观众的普遍感受。这次的行为表演由两位专业评弹演员根据艺术家提供的故事再创作而来。演员丰富的表演细节取代了鬼故事可怕的身心体验。陆平原说今后还会采用更多媒介来讲述这些鬼故事。

然后我便离开了朱家角,离开这个常常随意到危险但绝对能让人激动的展览。

左:乌托邦小组(何海与邓大非);右:艺术家王思顺.

左:艺术家计文宇(左)与朱卫兵(右);右:艺术家梁玥.

左:艺术家陈航峰;右:艺术家余景.

左:艺术家胡为一;右:艺术家周俊汝.

左:艺术家周杰;右:艺术家宁佐宏.

左:艺术家卢佳炜;右:策展人姚梦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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