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人工智能时代:从所有权终结之时出发”展览现场,2025. 摄影:彭靖.
广州
“人工智能时代:从所有权终结之时出发”
广东时代美术馆 | Guangdong Times Museum
广州市白云大道黄边北路时代玫瑰园三期
2025.03.22 - 2025.06.22
穿行在“人工智能时代:从所有权终结之时出发”的展厅之间,仿佛误入了一台由提示词(prompt)驱动的机器。在这里,图像、数据、编码和语义交错排列,观众被嵌入到一台巨大逻辑引擎的运行路径中,观看“观念的生产机制”本身。由吴建儒策划的此次展览不仅将AI视作图像生成机制,更将其作为符号关系、语义结构,乃至观看机制本身的重写者。
展览以19位/组国内外艺术家的作品铺展出一条“观念—语言—算法”三位一体的线索,试图将1960年代生成式艺术与观念艺术的遗产与今天的技术现实进行重新链接。让·皮埃尔·赫伯特(Jean-Pierre Hébert)、柯荣孟(Roman Verostko)等艺术家经典的绘图仪创作与GAN图像输出、算法驱动写作并置呈现,构建了一种跨越六十年的人机协作图谱。更重要的是,策展人借用许煜提出的“不可计算性”概念,为展览确定了某种基调:不是强调AI的强大能力,而是讨论它的界限——那些不能被技术语言表述的、那些简化的数据集所无法捕捉的事物,正是当代艺术介入的入口。在这一逻辑下,展览避开了传统的叙事模式——没有中心视觉、没有引导路径,整体更像是一个由观念跳跃组成的知识网络。视觉在此退位于文本与关系结构之下,图像仅作为观念的边界试探。而在人工智能的主题背后,是“观看”如何在时间与权力中发生这一更深层的追问。其中,李一凡的“ECHO”和“C_MEMORY”系列通过将个人和社会记忆的图像作为素材输入AI,对其进行再训练,迫使历史幽灵在个体的深渊中现身;而马修·普卢默-费尔南德斯(Matthew Plummer-Fernández)的《元多鼠》(2022)则将版权与观看权问题推至极限:技术输出的米老鼠图像无法为人眼所辨识,但仍然可以被计算机确认,这种“机器拥有观看权”的设定质问了当下所有关于图像生成与所有权的基础前提;在zzyw、武子杨与蒙胜宇的作品中,算法反复被“复魅”与“祛魅”(借用zzyw对自身实践的阐释),观看则不断在黑箱揭示与意义涌现之间切换。
在2025年春末的此地,AI在技术与制度上的扩张尚未抵达它的极点,我们也远没有足够的语言来捕捉它的伦理维度;在此 “语言尚未成型”的时刻,展览中不少作品在我看来都在呼唤一种新的“在场性”,即追问在被算法和数据构建的技术空间中,人类感知等无法被清晰标记与参数化之“灵”,如何介入数字社会的底层编码。例如,李丹的《戈壁幽灵学》(2025)通过将人类意识和记忆碎片重新投射于化形为沙漠的虚拟空间,以梦核美学呈现了人类感知如同“幽灵图层”一般在算法空间中存在却不可标记;李一凡的社会图像处理试图在AI的全知性大数据库中留档个体的肉身经历;莫奔的《神经设计站》(2016-2023)则直接将脑电图转化为可交易代币。这些尝试既指向对人类神经系统的转译,也是一种在技术异化语境中的临场自我认知。同样,在策展人设计的这场关于观看的重置实验里,观众不是观看者,而是参与语言生成的合作者。
文/ 黄韵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