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文化理论家霍米·巴巴在其1994年出版的著作《文化的定位》（The Location of Culture）中所言，混杂性（hybridity）既关乎抵抗，也关乎协商。在艺术家因卡·修尼巴尔（Yinka Shonibare）于H基金会（Fondation H）举办的个展“Safiotra”（混杂性）中，抵抗的对象十分明确：压迫性的单一叙事以及殖民思维。但令我反复思索的是，这里面如果真的存在某种协商，那协商的内容到底是什么？这种不确定性和暧昧感或许正是关键所在——混杂性的协商难以捉摸，遑论界定。

这场覆盖艺术家近二十年跨学科创作实践的回顾展，其重要性体现在多个层面。首先，这是修尼巴尔首次在马达加斯加举办如此规模的展览——这一选址与其实践高度契合，因为他创作的核心正在于“混杂性”，具体而言，就是在后殖民现实的多重历史层积中，观念、材料与哲学体系的交融。而马达加斯加本身也体现着这种不稳定的存在状态，包括这个国家尚未完全直面的一些历史维度。非洲文化的影响（因1896至1960年的法国殖民统治而更趋复杂）与亚洲文化及宗族纽带在此处交织。在这个意义上，“Safiotra”为人们期待已久的思考提供了契机：在这座伟大岛屿与广袤大陆之间，跨越边界的对话究竟意味着什么？

本次展览展出了修尼巴尔最具代表性的作品之一——《非洲图书馆》（The Arican Library, 2018），这是该作品首次面向马达加斯加公众展出。这件雕塑装置由六千本包裹荷兰蜡染印花布的书籍构成，以图书馆的形式致敬非洲后殖民时期在音乐、体育、政治、文学、文化与经济等各领域的重要贡献者。整个装置配有数字交互界面，首次以英语、法语及马达加斯加语三种语言呈现相关历史与人物传记资料。

同场展出的还有《难民宇航员X》（Refugee Astronaut X, 2024），这是修尼巴尔“难民宇航员”系列（2015年至今）的最新创作。艺术家结合马达加斯加语境，塑造了一个真人大小的宇航员形象：他身着荷兰蜡染印花布制成的宇航服，肩扛装满生存物资的行囊，仿佛已经做好准备，要在生态与人道主义危机的夹缝中艰难求生。

文／ Nkgopoleng Molo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