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先画廊这次的群展收纳了来自中外艺术家的绘画、影像、装置、现成品,甚至诗歌作品。阿斯巴甜带来的10屏GIF动画，瞿潇 & 刘风雅在智先画廊周围的胡同里拍摄了不少当地居民，并且配上高尚的台词——一位剁猪肉的胖小伙叼着烟，旁边闪着一句“艺术只是另一份工作”；一位正在攀爬电线杆的电工师傅背上背着一句“我要一直爬，这是一件关于爱的行为”——这样的台词显然不是反应其岁月人生的字幕，这些关乎艺术的话题是阿斯巴甜在当事人不知情的情况下用photoshop添加的，艺术家在此处明确强调了艺术话语的人工感和外来感。被强调的人工感没有使这些被赋予了当代艺术智性的胡同居民变得“尊贵”，而是显得“质朴”、“憨厚”，连之前的市井智慧都从脸上消失了。当观众从场景中提炼出质朴时，观众就必须承认自己已经把这些GIF文件想象成正宗的艺术品——因为如果在艺术探讨的范畴之外，就不存在将一部分质朴从所有的质朴中区分对待的动机。

展览中一幅笔触激扬的双屏肖像画，并不是艺术家张哲溢平日的细腻风格。他用油性马克笔将自己女友咬冰棒的肖像满满的画在另外一位艺术家的画册封面上，这里有一方比豪吮棒状物更加过分的姿态。由于张哲溢让观众看不到那位被涂的艺术家的名字，这种设定让挑衅的对象变得抽象而无处不在。伦敦艺术家Ilona Sagar则将日常场景、身体的撕扯运动、岩石地貌和念着诗的女声编入到影像作品《人性因素》（Human Factors）中，构成深不可测的人性的各层次素材似乎被非逻辑的铺展开来，之后一切又变成了仿佛可被理解的视听语言——但这种理解只存在于观众的想象中，且得不到验证。另外一位来自伦敦的艺术家Tom Kemp带来了一张喷印出并表在框里的EXCEL表格。这张表格不可思议的详细记录了他在担任一家美术馆志愿者期间日常花费的明细，同时也如实记录了自己所得的回报明细，即天天去美术馆顺手带走的那些成卷卫生纸与免费牛奶的市价。EXCEL表格清晰的显示出无论怎样拿卫生纸和牛奶，都无法弥补艺术家成为志愿者而产生的花费。Tom Kemp用普通到有笑点的手法戳中很多白墙展厅里的大作都无法触及到问题：那些艺术圈（或上层建筑）中绝对无法自圆其说的部位。莫斯科艺术家Roma Mokrov同时也是一名婚礼摄影师，那些酒红金迷或纯美露华的摄影就常常被他堂堂正正的摆放在俄罗斯各大美术馆中。他这次带来的两件作品就是那些真实婚礼场景的照片。他的摄影存在一种不自我解释的姿态，又或者说，他在用作品取笑当代艺术圈对这种姿态的膜拜。这两件摄影不仅可以轻易的让理智知识型的观众将其解读为当代艺术，而且还能让观众体会到自己是不是聪明过头了。

“软核”展的确有效的通过辨证与象征的方式让观众对那些“上层文化”进行了重新审视或想象，更为可贵的是展览建设性的姿态其实表明了那些“上层建筑”是不可能被颠覆的，哪怕只是去质问也需要同样比较上层的思维逻辑。这些作品用一种深沉的东西去骚扰另一种深沉的东西，它们靠观众的冥想去战斗。“软核”的方式是温和但不软弱，指责但不致命，献媚但不上身，自己的谎言自己戳穿，轻肌弱骨也要自己摔碎。最终，展览圆满的挑明了自己不顺服的秉性，这是一种针对自己的幽默，而达成这种幽默需要具备对自身同艺术的关系的较深层的认知。

注：智先画廊是由波多黎各艺术家、作家、理论家Cruz Garcia ( 1983)与法国艺术家、建筑师、诗人、理论家Nathalie Frankowski (1985)共同创立的非盈利空间。他们用组合起来的名字Garcia Frankowski 从事艺术创作与策展实践。他们同时也是位于北京的WAI Architecture Think Tank的联合创始人。Cruz Garcia与Nathalie Frankowski在世界范围内举办个展与群展，包括纽约MoMA、德国维特拉设计博物馆、曼切斯特中国当代艺术中心、偏锋新艺术空间等。

文／ 陈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