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志杰的大型作品“南京长江大桥自杀现象干预计划”的第一回合“庄子的镇静剂”在上海证大现代艺术馆展开，整个庞大的计划初露端倪。门口的海报，采用了南京长江大桥通车那天的《人民日报》头版。展厅右边是一面纯铁制成的巨大奖状， 上面的图案是人所熟悉的红旗、穗带、齿轮，以及现今年轻人渐渐陌生的南京大桥——

进入第一个展厅，是一个巨大透明葫芦，葫芦中一群黑色的蝴蝶在飞舞，葫芦嘴上接着一根巨大的注射针头，蝴蝶通过针头进入的空气生活。这就是此次展览的点题之作：庄子的镇静剂。这个展厅有一个入口，通往一个巨大的煤的考古坑，观众可在其中行走并上到二楼的展厅，坑中满地都是煤翻制的乌鸦，中间有两个穿黑衣的人——邱称之为“考古者”，随时收集被观众踩碎的煤乌鸦的碎片，重新翻制成乌鸦, 乌鸦和尸体有关，黑色与死亡有关，考古坑和湮灭有关，煤是树木的遗体，而这件作品的名为《当时用了很多木材》，建功立业，最后都是考古坑。

从考古坑顶的边缘开始，一条煤制的九曲桥通往“思想库”，思想库是各种画，包括石版、铜版等。九曲桥栏杆上镶嵌着煤制浮雕，正是南京大桥桥面浮雕的等大复制品，栏杆上间或停驻乌鸦标本，桥外堆着翻制浮雕的石膏模板；整条九曲桥貌似粗糙，但细看可见浮雕和栏杆上有黑色的羽毛从煤中露出，其上更有掌印和指纹，九曲桥全体都曾被人拍打过，正是所谓“把栏杆拍遍”，这种古人极其个人状态中的感慨方式，隐蔽的放在并非为了“有效”到达“彼岸”的九曲桥上，成为了一个和庄子思想呼应的暗语。

在九曲桥边的墙面上，挂着南京大桥通车当天的《人民日报》折出的一只苍蝇和一只壁虎，两相对峙；还有两张整幅墙面的喷绘，图案都是大桥栏杆上的血书，下有轮船开过，一为某无名轻生者的血书：“当爱烟消云散，我只能选择忘情”，当邱志杰在大桥上发现时，大为所动，两行字不但情感郁积，而且字本身走势沉重，书法奇佳。

展厅的档案馆部分，其一是关于南京大桥作为国家形象的各种物品，足可见国家意识形态的渗透无孔不入，而南京长江大桥实为当年民众心中的“第二天安门”。其次是各种对于大桥的报道的收集。第三部分向最后的“诊所”部分过渡，是关于大桥自杀现象的街头调查部分的普通人群问卷，而所有问卷的最后一个问题，都是：“你知道马达加斯加的首都在哪里吗？”所有的被采访者几乎都是为之一愣，这恰是这句话的力量所在，颇有禅宗机锋的风采：能够“打断”人的思想。

文献部分多位于墙面，展厅中放了一台自制的“磨墨机”，一条纯铁的长桌四角各有一个机械装置在磨墨，墨块制成大桥桥头堡的形状，黑色的墨块上压出了一颗颗线描的眼睛，只有顶部著名的“三面红旗”颜色血红。铁桌两头的墙面上各有一个大灯箱，分别是大桥下拍出的门洞透视照片: 画面中有不同的人物活动，但都有纸飞机飞过，这是在调查过程中得到的一个的意向：投江的飞翔、坠落，冥冥中的控制、被引力和风力操纵，轻飘、无力反抗、命薄如纸……

展厅的最深处是诊所部分，收集了南京江边救人志愿者陈思“心灵驿站”中的家具。 墙上一个录像，一根铅笔在慢慢拓印陶行知立于南京当年的自杀胜地燕子矶的碑刻：“想一想死不得”，背景的声音是在燕子矶和路人关于自杀现象的交谈，邱志杰将这行字，制作成描红簿，送去心灵驿站给被救助者。从为“心灵驿站”募捐、制作网站、添置新家具、设计心理治疗方法开始，介入活动逐步展开。

文／ 刘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