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评 CRITICS’ PICKS

“永恒的网络”展览现场,2020.

柏林

永恒的网络

世界文化宫 | Haus der Kulturen der Welt
John-Foster-Dulles-Allee 10
2020.02.02 - 2020.02.29

如同展览现场超量的术语和引文极具侵略性地闯入视野一般,今年柏林媒体艺术节transmediale 2020的展览项目“永恒的网络”(The Eternal Network)中的作品也以一种信息密集但关联略显松散的布局呈现于观众眼前。网络批判、去中心化、战略媒体、网络女性主义、生态学——无数关键词标示出互联网文化(Net Cultures)发展至今的各个节点。在展览编织的宏大构图中,彼此差异极大的作品也许与网络本身所具有的高度复杂性和多样性一脉相承。

展览主题出自激浪派艺术家罗伯特·菲利乌(Robert Filliou)于上世纪六十年代提出的概念,当时互联网尚未诞生,全球化仍在萌芽阶段。半个世纪前的愿景到今天变成了现实,艺术家也和所有人一样身处共同的网络之中。艾·里帕洛托(Aay Liparoto)的声音装置《没有身体欢迎 | 所有身体欢迎》(no bodies welcome | all bodies welcome, 2019)搭建了一个半封闭的空间,观众进入其中,便被光和声包围。艺术家的合作者——由性少数群体和女性主义者组成的Hot Bodies合唱团以歌唱的方式,讨论酷儿身体如何在同一个复杂网络里继续DIY信息交换,历史上一直被主流叙事简化的边缘声音又如何同任何其他“普通”群体一样,紧紧依赖于各式各样的信息网络。然而,是否真的存在一个纯粹的共同互联网?答案在露易丝·德灰(Louise Drulhe)这里显然是否定的。她为互联网空间绘制的《批判图集》(Critical Atlas of the Internet, 2015)指出: “虽然只有一个互联网,但它在各个国家是不一样的”。的确,看似连接全球的网络空间不仅被地域国家分割,在真实的物理世界里,各个节点及相关基础设施更为其赋予了具体的边界。郭城考察中国防火墙于现实之对应物的互动装置《网络游者——握手之旅》(2019)提醒观众,互联网以最可见的方式建立联系,却又以最不可见的方式割裂世界。

关注非洲当代艺术实践的网络及实体杂志《Contemporary And》(C&)的两位创始人朱莉娅·格罗斯(Julia Grosse)和伊薇特·穆图姆巴(Yvette Mutumba)推出了她们针对殖民主义、后殖民主义的“图书馆/阅览室”项目“未竟事业中心”(Center of Unfinished Business)的最新版本。在该版本中,通过再现“非洲未来主义”(Afrofuturism)及其被解构后所形成的视觉元素,代表黑人身份及文化的符号与殖民主义的关系继续成为焦点——殖民权力赋予黑人身份何种想象,其在数字社会中又如何被消费。巴哈尔·诺里扎德(Bahar Noorizadeh)的录像《稀缺之后》(After Scarcity, 2018)或许是本次展览中最具挑衅性的作品。艺术家追溯了苏联在社会主义控制论的指导下建立全自动化计划经济体的尝试,试图探讨技术工业环境如何塑造劳动和生产基础设施的模式。重访历史可能是接近未来的一种方式,正如影片所述:“或许可以建立一个超越国家和自由市场的数字计算机乌托邦,但其却是以计划完善的经济科学幻想形式出现的。”

如果只能从历史中寻找未来的线索,那么关于未来的幻想还有什么是值得探索的?未来世界的网络如何回馈到社会和政治模型上,技术是否是解决问题的根本答案?我们不得而知,但至少(受到保护的)美术馆空间提供了一个场地,收录了各种未被转译且对抗的声音,这也许可以成为真正具有多样性的讨论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