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夏”展的整个展厅从打灯到色调都暗的有些冷意，慢慢地看过去真有那么一须臾让人觉得时间停滞，会忘记窗户外的川流不息以及外滩让人绝望的超现实景观，觉得外滩上这些美术馆和画廊的展览是现代性废墟上仅存的情致和理想。在蒋鹏奕拍摄雨点的摄影作品《Bigger than the Rain》和影像作品《一顿》中，时间显得尤为重要：自然界的微小之物在漫长的等待中展现出行色匆匆的人类所忽略的、无暇注意的形态和变化。这些被放大的细节因而显得不自然、不真实，但却具有最纯粹的本真性，对抗着我们在现实社会中必须面对的人造的、超自然、超真实的图像和符号。倪有鱼的装置和录像作品《尺》呈现了艺术家在日常创作间隙手工雕刻的尺子以及雕刻的整个过程。这个过程是时间、行为以及物本身的互相量度，考量了一种弃除了所有外在因素的纯粹的人和物以及时空的存在：时间的抽象消逝刻度在动作的缓慢进行以及尺子这样一个物品的形成之上，身体能量的耗费过程正是物的形成过程。与此类似，陈彧凡的绘画行为作品《日常行为》通过将颜料每一天里一层又一层地涂抹在画布上，记录了时间和身体能量消耗。

在七月末八月初的这段时间里，“消夏”展的确是个“消夏”去火的好去处。如果仅谈身心愉悦的话，夏日里看这种展总是舒服惬意的。和这些日子那些被炒得热火朝天的展览、事件比起来，“消夏”的初衷更关乎审美、趣味和感官体验。时间、自然、记忆、生命等等是其间的关键词，参展的作品在这些层面上也自有其广度和深度。只是，在这样一场展览中，这些广度和深度都被有意无意地简单化了；那些关键词也因而都披上了一层浪漫色彩的外衣，尽管让人身心愉悦却矫饰多情。这些艺术家及他们的作品通过不同的媒介，以自己的创作方法就一些最基本的人类体验进行了反思，但展览却压缩了其间的多样性，抽取了其中最表象的一面，并归纳为一种或可称之为“风格”的东西。的确应该如展览所提倡的慢下来，但是慢下来并不只是一种速度的状态，或者一种生活风尚，而是一种态度和思考的方式；慢下来也绝不只是与现实的英雄主义诀别或是对过去、自然等前现代的乡愁表达，而是以另一种能量强度面对当下，度过时间和生命，一如参展作品中所呈现的。对一些原本就无法进行具象思考的词语的使用，就更不应只是理想的、媚俗的、空洞的，而是应该给予其思考的力量。

文／ 肖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