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评 CRITICS’ PICKS

约翰•史密斯,《黑塔》,1985-87,录像,24分钟。

香港

“二零一一”

Para Site
香港鰂魚涌英皇道677號,榮華工業大廈22樓
2011.12.17 - 2012.03.04

《二零一一》(Two Thousand Eleven)展出张奕满 (Heman Chong)、奥尔加•切尼谢娃(Olga Chernysheva)、费德里科•埃雷罗(Federico Herrero)和约翰•史密斯(John Smith)的作品。费德里科•埃雷罗贯彻其深具建筑特色的特定空间干预,不同形状天蓝色色块伏身于艺术空间的楼梯、天花板、墙壁和门面上,这些色块随着距离和空间知觉慢慢蜕化,乍看是圆的,走近看可能是三角形。偶尔出现的黑色建筑、画外音的长长独白、日常生活的音景,编织约翰•史密斯的经典录像《黑塔》(The Black Tower,1985-87)的纹理,构造不断缠绕主人公脑海的虚构叙述。奥尔加•切尼谢娃的摄影作品《宇航员巷》(Alley of Cosmonauts)(2008)的标题明显指向位于莫斯科北部、通往“征服太空纪念碑”的同名街巷。视觉上的死寂让人联想到苏联解体以后,依然处处游荡的政治幽灵。 张奕满的作品《我们容易忘记的人们的纪念碑(我恨你)》(Monument to the people we've conveniently forgotten (I hate you))(2008)瞩目得令人无从规避:它是一百万张全黑的名片,积聚、堆栈、散落在狭小的展览空间,尺寸统一的黑色长方,在观众无声踩踏或刻意拨弄下,翻身搅动来自各个方向的光源,裸露不同的灰度。它们如千篇一律的人脸,面对不同的刺激物时,克制中无意泄漏了惊诧。

《二零一一》是Para/Site新任总监柯思敏•克斯提纳斯(Cosmin Costinas)在该空间策划的首个展览。Para/Site空间袖珍人所共知,其物理限制是策展人面对的实际问题。这种情况下,不少人思量如何把空间在视觉上最大化,但是Costinas则反其道而行,把窄小的空间斜向切去一半。空间的物理限制是米歇尔•德•塞尔托(Michel de Certeau)所述的“地图”,是总合眼睛(对地点)观察所得的平面投射。是次展览中观众在空间里的行为和话语、作品在语意学上的“延异”游程,将地图上全视式的凝视间断性地掩埋、推却。《容易忘记的人们的纪念碑(我恨你)》几个月前在ShContemporary 展出,观众在安全距离之外,以观看雕塑的方式、而不是肉体的步伐,消费着一百万张黑名片,地图依然是地图,就像病人的肉体通过医生的凝视和观察,并按照种种分门别类的可视病征,被割列裂\分离。这是与《二零一一》完全相反的空间策略。

时间/历史观与空间的概念关系密切:布莱恩•奥多尔蒂(Brian O' Doherty)称白立方空间犹如古代墓穴,清洗作品的时间性,将其推入所谓永恒;本雅明指唯物历史观的“当下”充塞着“弥赛亚时间”,也是赋予时间空间的形象之例子 。《二零一一》里的作品无间断的述说:约翰•史密斯录像环绕黑塔的故事和呓语;费德里科•埃雷罗通过小干预,将惯于被当作平面图像的艺术空间,变成繁多的感官分层/断层;张奕满黑名片的片面与观众身体不断角力带来的、碎裂的恋物空间,它们都在呼唤空间本身的幽灵-缺席的存在、搞乱量化时序的鬼,柯罗诺斯(Chronos)掩面悄悄离开-就算是苏联在历史时序中的位置,早已消弭在照片之内、征服太空纪念碑的曲线之中。《二零一一》的空间不是任由宰割的感官客体,也不是空洞的盒子。作品符号学、人类学、物理特性和观众与艺术家的活动、思考痕迹,生产着此起彼落的相对和抽象的空间-它们像气泡一样不断出现又消失,成为“空间自体”(space-in-itself)和休眠客体(dormant subject),其特质和面影永远无法被量化的、客观的网格所捕捉,几何学和光学对空间的全知,早已无法包揽这些空间的可能。作品和观众蹒跚的足迹不断挑逗空间的弥赛亚--真正的“例外态”(state-of-exception),但是权威付之阙如-它并非宣布历史决定论者的终结,而是倒泻《神曲》结尾狠狠地刺在瞳孔的、当代和当下的“暗黑之光”(阿甘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