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评 CRITICS’ PICKS

李姝睿,《爱》,2013,木上亚克力(共8部分).

上海

李姝睿,陈杰:“问景”

AIKE
上海市徐汇区龙腾大道2555号6号楼
2013.09.06 - 2013.10.06

艾可画廊李姝睿陈杰的双人展“问景”这个题目取自庄子《齐物论》中黑暗与影子的对话,原文说罔兩问景曰:“曩子行,今子止;曩子坐,今子起。”在庄子的世界里影子虽然是由物质自身的形态决定的,但它真正的属性却又超越于物质本身而成为一种附属于物质之上的精神之物,所谓“吾所待又有待而然者邪?”这期间的神秘性浮游在认识的边缘地带,时而让我们相信身影相随的平凡逻辑,时而又在身影的飘浮中试图捕捉那些虚渺空灵的东西,比如精神,比如情绪,比如爱。

李姝睿在“问景”上展览的作品名字叫《爱》,当我问她怎么会用这么一个涵量复杂的词去标识一件纯粹抽象的作品时,她回答我说也许就因为爱这个概念太宏大,如同“无题”,可以填充巨大的空洞却毫无意义,就像一种无法描绘的情绪,挥之不去,欲盖弥彰。《爱》由八块直接喷绘了颜色的立体三角形组成,如同镜子中相互反射的影子,它们倚着墙角对面排开,画面上的蓝色网格由深至浅如波浪涟漪从中心散向边缘,以颜色的光学效果给感知催眠;立体三角的端角悬垂在墙面上,锋芒毕露却方向不定,他们的未来徘徊在顿时失重的宇宙空间和顷刻倒地的地球时刻,成为整个装置涌动的悬念。色彩层次的变化和网格的光学效果成为李姝睿作品中无法确定的造型因素,它们不仅在挑动着观者的视网膜,而且在聚合时调动起整个空间的参与,蓝色的渐变和空白处如白光的启示从极少主义式的收敛冷淡,渐渐洋溢出充满情绪化的伤感浪漫来,或许,这就是可以被称为“爱”的存在?李姝睿用工业喷笔绘画的方式,虽然从表面上看是对绘画传统中手工性的叛离,但这并没有削弱绘画本身作为一种深层精神体验的能力。里希特将抽象艺术看做是对我们无可定型又触摸不到的现实的一种视觉化的表现,在李姝睿这里,我看到了最具诗意的对爱的表现。

陈杰的画布被打成无数小方格,然后又被一笔一笔用颜色填满,这听上去枯燥的工作被艺术家遵循着自己的定式一成不变地坚持下来后,产生的结果却是一幅幅色彩明亮,带着海的波浪与天空般无止境感受的抽象画。重复对于画家陈杰首先是一种身体的度量,一种此岸到达彼岸的心路进程。传统抽象艺术在后现代的发展和延伸就是从点或是线,色块或是空白,直觉驱使下的泼洒或是色彩关系的逻辑,伴随着身体,渐渐地汇集为艺术家的自身经验:传统的、历史的、文化的、自然的、创伤的治愈,以及精神的冥想,抽象绘画成为德勒兹关于根茎的寓言,它不再是一个种子种下去发出的新芽,而成为盘根错节的根茎裁剪培植后长出的新枝。 在“问景”的展览上,被用来裁剪的根茎很多。陈杰在画与画间的空白墙上用铅笔抄写了莎士比亚《仲夏夜之梦》的原文片段和一些网络串联生成的无厘头中文 。这看上去互不搭界的三件东西,即抽象画、莎士比亚、网络乱码,同时出现在同一个空间的结果令人吃惊的完整表达了艺术家慎密的思维方法,把我们带入了一场关于感知、理性、信念、质疑和魔法的游戏,这正是陈杰作品的智慧之处。陈杰的抽象画从一种可控制的行动出发,达到的结果却是扰乱视觉观看逻辑的色彩光谱。莎士比亚的《仲夏夜之梦》是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欢喜终结,但爱情途中却不断受到魔法的煎熬;而在网络世界里的虚拟碰撞又在将人类的知识层面引向疑虑和未知。如果说李姝睿的作品是在用一个立体的装置平静地叙述一段爱情感悟的话,陈杰是继续着爱情的话题,用平面的作品立体地解说了情到深处的孤独疑惑。这期间的默契,恐怕是只有夫妻搭档的艺术家心照不宣的配合才能达到的境界。

Angnes Martin将创作抽象绘画的经历比做消融自我,放松又满足的漫长等待,这个等待是什么呢?当李姝睿放下喷枪,试图在蓝白网格中寻找焦距的时候,当陈杰放下画笔,填满了画布上最后一个格子的时候,偶然花开,便是影随心动的时刻?